初春夜色，寒风簌簌，老旧的居民区在昏黄的路灯后，显出破败萧凉。

两个壮实的男人在路灯下徘徊，一个缩着肩膀，另一个双手插在袖口中，两人不时小声交流着。

一个挎着菜篮的妇女匆匆从男人身旁走过，刚要转进小区，却被男人突然叫住了。

“大姐，请问这个小区是不是住着个叫江雪莲的？她在县农行上班，大家都叫她‘江姐’”男人问着，哈气随着话从他的嘴里喷出。

妇女停下脚，回头狐疑地打量一番:“什么江雪莲李雪莲的，我不认识，你们赶紧走，别在我们小区门口瞎转悠。”说完便进了小区大门。

小区里的一户房门被买菜归来的妇女叩开了，屋内浓郁的药味一股脑地冲出来，熏得女人下意识地噤起鼻子。“大妹子，外面有两个男人在打听你，我看他们不像是什么好人，你可得注意点，要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招呼咱们这帮街坊邻居。”

门内，娴静的女人颔首微笑，年过四十的她似乎没有半点被岁月侵蚀的痕迹：“大姐，谢谢你！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，让您费心了。”

“谢什么谢，咱们邻里这么多年了，你啥样人咱们小区里谁不知道，平时大家伙有难处都是你帮忙照应，咱们得知恩是不是。”

两个男人还在路灯下徘徊，其中一个用胳膊肘碰了碰另一个，商量道：“二哥，要不我看还是回去吧，咱们找不见江经理的。”

男人脖子一梗，瞪眼道：“你个憨货，咋这么怂！我早都打听好了，江雪莲肯定是住在这的，咱们一会再找人打听打听，今儿个一定得把事给办了。”

被数落的男人呲溜下鼻涕，蹲了下去，嘟囔着：“就算见到人了，人家也未必肯帮。”

看着自家兄弟的模样，二哥气得踢了一脚：“你还想不想办贷款了，眼瞅农耕了，咱家刚遭火灾，现在连种子都买不起，让这疫情闹的也无法出去打工，等秋天你喝东北风去？”

“可人家江经理刚组织农行的人给俺家捐过款，咱这会又来麻烦人家，这说不过去呀。”

“就你想得多，人家是银行的经理，见过的钱比你吃过的饭都多，轮得着你替人家考虑？”

二哥没好气道，“再看看你这德性，像是来求人办事的吗，你赶紧去超市买点礼，我再找人问问江姐住哪。”

“二哥，咱买点啥好啊？上次江姐给咱家捐那么多款，咱送个小鸡可人家说啥也没要”。

“是啊！去年咱村‘大能耐’成立农机合作社，找江姐贷款好几十万，拿出一万块钱感谢江姐，人家坚决拒收。‘大能耐’心眼多啊，偷摸把钱放到江姐包里，江姐第二天发现后立即到农行把一万块一分不少存到‘大能耐’信用卡上了，还把‘大能耐’好顿训呢！”

“这事全村都知道，‘大能耐’挨训后不但不生气，逢人就给江姐竖大拇指。”

“那你就随便买两样吧，咱到人家求人办事总不能空手吧。”

屋内的江雪莲刚把生病的儿子安顿好，想来想去，还是穿上了外套，又朝里屋说道：“妈，我还是出去看看吧，说不定又是来找我帮忙的。”

年逾七十的婆婆悠悠一叹：“雪莲啊，咱自家的事还忙不过来，哪还有心思顾别人，你这是何苦呢!”

“妈，这世上总有比咱家难过的，咱们能帮就帮吧。”江雪莲说着话打开房门，门外的寒气一下涌进了屋，屋子冷了一点，药味却也淡了几分。

一阵“得得”地声音引起了路灯下兄弟二人注意，接着身着暗红风衣的江雪莲踩着节奏出现在他们面前。二哥眼尖，赶忙迎向修直的江雪莲，他兄弟见状也拎着礼跟上。

“江姐，您果然是住这的!”

江雪莲礼貌点头微笑，越过说话的人，目光最终落到第二个男人身上：“我记得你，你是小郭村的郭宝强吧，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？”

郭宝强憨笑：“江姐您还能记得俺，俺们兄弟没啥事，就是想着前一阵您帮助过俺，今天过来感谢您。”

“这有什么谢的，你家有难处，我们知道了当然要尽可能的帮扶，这是我们的责任。”江雪莲说道。夜风吹得她脸颊有些发红，却没吹乱她鬓角的秀发。

二哥恼他兄弟说的话，可当着江姐的面又不好发作，只能堆起笑，想着怎么把贷款的事说出来。

江雪莲像是未卜先知，不待郭宝强二哥说话，继续道：“对了，眼下马上要春耕了，我原想明天通知你准备贷款的材料，今天既然见面了，那你回去就认真准备下，这两天行我就过去帮你弄贷款的事。你放心，农行有责任帮你渡过难关，尤其是在这疫情期间，贷款利率还比平时低呢，我们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。”

“江姐，这该让我怎么谢你啊！”郭宝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。

“我都说了，这是我们的责任，有什么谢的。都这么晚了，你们赶紧回去吧，我就不送你们了。”江雪莲转身，踩着节奏进了老旧小区。

路灯下，冻得发抖的兄弟二人相顾无言。半晌，郭宝强才想起什么，双手往上一提：“二哥，这礼咋办？”